第29章_长孙秋水刘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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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  君王执帕的手微一捏紧,看着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:「宝林从何处来?」

  陈宝林笑意轻浅:「臣妾自佛堂过来的。」

  「哦?」刘昶眸中光波闪了一闪,「好端端的,你去佛堂做什么?」

  「臣妾去祭拜太后,适逢秋水姐姐也在,就坐着说了会子话。」陈宝林答,又看他神色无虞,遂接着道,「姐姐问起陛下的病可曾好了,臣妾说不上来,原不该上旬月过来拜见,可又担忧龙体,是以斗胆过来看看陛下。」

  她会问起他才怪!

  刘昶冷哼了哼:「宝林若是想来探望朕,只管来便是,何必要假他人之语?」

  「臣妾不敢,」陈宝林忙躬着身,「的确是姐姐问起了陛下,臣妾说昭仪娘娘她们都来过,都道陛下尚未大安,长孙姐姐就问太医令开了药怎么还不好呢,又责苏闻没有尽职,臣妾瞧她担忧着陛下,故而冒昧前来。」

  她真这么说了?

  刘昶狐疑地盯着陈宝林,见她眉目间波光澄澈,丝毫不似作伪的样子,连日来纠葛翻滚的心怀竟难得舒缓下来:「朕让她去佛堂,她不专心礼佛,顾念这些做什么?」

  若是有心,怎的不见她自个儿来瞧他?

  满宫里都知道君王病了,那日她自己也看见了的,别人都来了,独独她一句话也没有,他还真当她能狠得下心呢。

  他掩过口又咳了一咳,陈宝林连忙起身替他拍拍后背缓一缓,道:「长孙姐姐还让臣妾转告江都王妃,说是陛下都这样病着了,叫她不要再同江都王胡闹,莫让陛下登高望远了。」

  「是朕那个弟弟不争气,若不然江都王妃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。」

  刘昶都不能想江都王三个字,想了就上火。

  苏闻捧了药进来,一日三遍地熬着,君王能喝下去一遍都是开恩了,他原本做好了打算,无论如何也得劝着君王把这一碗药喝了,若不然总不见好也伤身子。

  谁知还不等他劝,君王已经把药碗端过去,一口灌了,直如饮牛。

  他呆了呆,顺手接过空碗,却听君王又道陈宝林劝诫有功,着人行赏。

  这倒是意外了,陈宝林说什么了,以至龙心大悦。

  苏闻特意抽空自己亲去艺林轩颁了赏,问及缘由,陈宝林笑起来:「阿翁难道没听说过,至高至远日月,至亲至疏夫妻?有时身在局中,倒不如局外人看得清楚,臣妾做的不过是替陛下和长孙姐姐扯开那层隔纱罢了。」

  这个纱他也扯了啊,为何他的劝说就没用呢?苏闻还是不解。

  陈宝林掩着口,露出一双慧黠的双眸:「想是阿翁还没看完全男人和女人的那点心思。」

  这倒也是,他一个阉宦,哪里懂得情爱之中的门门道道。

  苏闻长哦一声,明白了些许,再看陈宝林,不由感叹:「宝林娘娘如此通透,往后定有大造化。」

  「臣妾谢过阿翁吉言,亦谢过陛下的赏。」

  陈宝林笑着让人将赏赐捧进屋里。

  苏闻边走边可惜,可惜了,那么通透明白的人,又有那样的容貌和性情,偏偏生不逢时,落在了那一位的后面,使人不由生出「既生瑜何生亮」的感慨。

  彼及九月末,吃了整整一个月素斋的妃嫔和宫人们,都长长松口气,大有熬出头的意味。

  赵婕妤揽镜自照,直觉一个月素斋吃下去,把她人都吃瘦了半圈,活脱脱像是个饿死鬼脱生的,哪里还有上位妃的体面?

  由是一等出了斋月,忙就让人把好酒好菜都备上来,思及一个人吃也是吃,多个人吃也是吃,多些人吃倒还有些聊头,就去请秦昭仪她们过来。

  秦昭仪往日里最重养生,于饮食上一直颇多忌讳,便是这般,让一个月素斋吃得也馋了起来,见合欢宫有人来请,便携着宫婢过来了。

  几个人分位次坐下,那徐容华正愁没人说话,可喜聚在一处,边吃边道:「姐姐们都听说了不曾,陈宝林得赏了!」

  「得就得呗,有什么稀罕的!」赵婕妤慢口喝着汤,不屑挑眉,「咱们坐着的,哪个没得过陛下的赏?哪个的赏不比她多?」

  「姐姐,话虽如此,可也不想想,陈宝林何时得过宠,这不过是去探望了陛下,回来就得了赏,岂不奇怪?」

  她们几个人可都去过宣室殿探望君王,怎么就不见君王赏她们呢?

  「哦,那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?」赵婕妤问道。

  徐容华偏着头想了想,好一会儿才说:「臣妾也琢磨不出什么,不过陛下九月里才把那一位挪去佛堂,这边厢就给陈宝林颁了赏,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呢?」

  说起那一位,也真是让人奇怪,原本陛下带她去清凉殿,就够让大家吃惊的了,不想中秋的时候,陛下竟把宣室殿也搬去清凉殿了,直把东西十四宫都惊得夜不能寐。

  幸有张顺常那个没脑子的女人听不得挑拨去闹了一通,方知那一位在清凉殿只是个司寝上人,若不然,她们都要以为长孙一家又要起复了呢。

  「昭仪姐姐,你说是不是?」徐容华猛转头,问着一直不作声的秦昭仪。

  秦昭仪被吓得一个回神,半晌点点头:「妹妹说得甚是。」

  至于她甚是的是什么,她却全然没听见。

  心里唯记得自己那半个月来是如何的辗转反侧,每每梦中惊醒,都是她又向长孙秋水请安了。

  五年了,她好不容易盼得头顶那座大山搬离出去,转瞬之间她却又要压回来,这让她如何肯甘心?

  宫中可以有后,却不能有她长孙秋水。

  第八节峨眉曾有人妒

  「昭仪娘娘来得不巧,才刚苏常侍派人来传了陛下口谕,已经将秋宫人召回宣室殿去了。」

  佛堂门外,秦昭仪领着宫婢捧着一盒糕点还没能进去,就被守门的禁卫拦了下来。

  她如花带笑的面容一僵,只恐自己听得错了:「怎么……怎么又去了宣室殿?」

  禁卫却已不再理会她,君王亲下的口谕,若要问,去宣室殿问去,问他们作甚。

  「秋宫人,这里以后便是你的住处了,跟清凉殿一样,往后秋宫人还是司寝上人。」

  苏闻指一指那从一座偏殿中隔离出来的暖阁,含笑命宫婢们将秋水的行囊安置妥当。

  秋水原以为自己往后就要在佛堂伴着青灯了,孰料一出斋月就接到了旨意,她本不想来,可又惦念着他的身子到底是好还是没好,到底是没能拗过去。

  苏闻待安置好了她,回去便向君王答了话。

  刘昶斜依着床榻,听完了回话,点一点头,心道她到底还是来了,若不然她真想在佛堂待一辈子,他倒也能成全了她。

  苏闻也是捏了一把汗,前回君王同秋水两个闹成那个样子,把他都吓破了胆,这回若是秋水不来,真不知君王又会发什么样的火。

  而今算是平安度过一劫,他放下心,里外看了一圈,见无甚大碍,自个儿方回去歇着。

  秋水掌灯过来时,许是她来得迟了,君王已经睡下了,帐子里漆黑一片,她唯恐过去了再惊醒了他,便熄了灯,窝在隔壁梢间里小憩。

  谁知才刚躺下,外头倒是有了动静,她忙起身,重新燃了灯过去,却听君王睡梦中呓语一般嚷嚷着热。

  此时已过九月,屋子里头白日里通过风,宜人清爽,并不复当初在清凉殿时那般炎热。

  可瞧他连被子都掀开了去,秋水没奈何,左右找了一找,才找出一把扇子来,遂歪身坐在他床前脚踏上,一下一下给他扇着风。

  兴许是风吹散了热意,终于没再听君王嚷嚷热了,只是苦了她要坐在他身边,离都离不开一步。

  苏闻下半夜过来换她时,瞧着她拿了一柄团扇,倒好生惊讶一回,待听了秋水细声细气的叮咛,亦纳罕着前些日子热的时候也没听君王嚷嚷啊,这会儿天气转凉,他倒是热了。

  不会是上次的风寒没好,又发起热了吧?

  他忙让秋水去探一探,秋水迟疑着伸出手,趁刘昶睡得正沉,便在他额头上摸了摸,片刻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半晌舒口气道:「阿翁放心,陛下大安了。」

  「那就好,那就好。」苏闻跟着她舒口气,伺候君王喝药的日子,他可不想再熬一遍了,于是赶紧放了秋水回去歇息,接过她的团扇,有样学样地给榻上的君王扇着。

  扇不到多时,瞧着君王一裹被子往里头睡去了,思量是夜深冷着了,这才放下扇子亦去次间小憩,留神候命。

  由是过了几日,苏闻终于琢磨过来,不是陛下热了,是陛下故意要寻那一位的开心呢。

  真是的,往日里也没见君王那么小气,这一回人家秋宫人都服了软了,他却端起架子来了,好好地睡觉,何苦折磨她,非要她陪在跟前打扇呢,难道还怕秋宫人半夜里跑了不成?

  瞅瞅,秋宫人熬了几回半夜,都越发清瘦了。

  他心疼旧主,又不敢在君王面前多嘴,掐算日子,今儿该当他值上半宿,秋水值下半宿,思忖着待秋水过来时候君王那会儿早该睡下了,说不得能让秋水睡个好觉,便欲要找来秋水说一声。

  谁知他这边还没派出人去传话,倒是有小黄门递话进来了,说是昭阳宫的人过来道秦昭仪病了,身子不大好,要请太医呢。

  苏闻一听就知道这些主子娘娘打的什么主意,堂堂一位昭仪,位视丞相,爵比诸侯,便是连太医令都请得动的,何必特特地找人来禀报了陛下?还不是想要陛下过去看一眼?

  可他知道归知道,却不能替君王做主回话,便原样把秦昭仪的事禀上去,果然见君王皱起了眉头:「宫中自有太医在,昭仪身体不适,如何不去请太医?」

  「臣下也是这么说的,可昭阳宫的人来说,昭仪娘娘头痛得厉害,许是陈年旧疾发作,想请陛下去看一看。」

  他又不是太医,去看了又能看出什么名堂!

  刘昶知晓头疾只是个噱头,昭仪的目的不过是要他过去,往日里他倒也肯陪着她演完这一出戏,可今日……

  他不作声地瞥一眼里头梢间,苏闻忖度着他的心思,忙道:「秋宫人今儿值的是下半宿,臣下恐她撑不住,就早早先让她回去歇着了,待过子时再来换臣下。」

  「唔。」刘昶转了转手上的扳指,抬头问他,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?」

  「回陛下,已经过了酉时,快到戌时了。」

  那算起来离子时尚还有两个时辰,倒也够一趟来回。

  他暗里琢磨着。

  秦昭仪比秋水要晚两年入宫,性子温婉是温婉,就是身子骨太弱,当年秦铭还未做丞相时,就不无担忧这个女儿入了宫怕是诞不了子嗣,是他着意许了秦昭仪高位,才让秦铭放下心来,专一搜寻长孙琰的罪证。

  秋水贬去长门以后,秦昭仪便是六宫之首,她一向安分守己,有她在,底下的一众妃嫔才没能搅和出事端来。

  这会子她既是称有头疾,不论真假,他去看一回也算是对得起她爹当年的辅佐之功了。

  这般想着,他便急命苏闻摆驾往昭阳宫去。

  到了那边,真个见得秦昭仪卧躺在床上,头痛得迎驾都不能亲迎了,一看君王来,簌簌便落了两行泪:「都是臣妾不好,有失远迎,又让陛下担心了。」

  「昭仪说的哪里话,你身子一贯不好,请太医看看抓了药喝才是要紧。」

  他坐下来,任由秦昭仪握住了他的手:「太医来看过了,都说是顽疾不可解,臣妾怕是……怕是往后都不能伺候陛下了。说来臣妾自入宫起,就大病小病不断,亏得陛下宽仁,没有嫌弃臣妾,若不然臣妾真不知有何面目来见陛下。」

  她低低地泣诉,刘昶不住拍着她的手背宽慰,余光中却见一侧里燃着的香已经烧了过半,怕是戌时三刻了。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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