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3 靡瞻匪父(上)
离开嘉琞大厦后，周雨甚至没有等到返回酒店，就在附近的咖啡馆内打开了李规交给他的档案袋。尽管李规最后给出了解释，他心底的疑窦也未因此消尽。他没什么依据，但总觉得对方并非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它给自己。
当他检查文件时荆璜也坐在旁边，先是闻了闻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，随后满脸嫌弃地把杯子推开，指着纸上的某个图案问道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那是一份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。顶端蓝底白字的图标写着“Mg”两个字母，旗下则是一个旗状徽章，上端排着头戴王冠的雄狮，下部则是一本摊开的书籍。
周雨看了一眼那两个图案。对于他而言那比欧洲国家的国旗还要熟悉。
“这是摩根大学联盟的标志。”他对荆璜解释说，“下面那个是格瑞特温帝国理工学院的校徽。”
荆璜皱了皱眉。周雨以为他的下一句会是“这啥破名字”之类的话，结果荆璜却问：“这个学会和学校在哪里？”
“英岛。”
荆璜没有继续问英岛在哪儿，让周雨知道他总算还有基本的地理常识。但紧接着荆璜就说：“走呀，去那里看看。”
“……那是国外。”
“国外怎么了？我会说英语啊。现在又不打仗，还不让去啊？”
虽然语言并不是问题的重点，周雨还是不由地对荆璜刮目相看。罗彬瀚的外语水平他一清二楚，而整个罗家大概也没有比罗彬瀚学历更高的人。不管荆璜是真的口语水平突出，还是天生自信过人，想必都会让罗彬瀚汗颜。
可惜的是，这个悬念他在短期内恐怕难以揭晓。“你有签证吗？”他直接地问道。答案当然是否定的，因为荆璜来他家时只提了一个塑料袋，里面装了几件换洗衣物。据说那就是他的全副家当，其中一件像样点的休闲衬衫还是罗彬瀚帮他买的。
荆璜把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臂弯处。那是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，但周雨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这么做，只好当成是他的个人习惯。他这样摆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“出海关的签证是吧？没有就办一个呗。”
“你今年几岁？”周雨直接问道。
“……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“未成年人签证办理需要学生证，出生证明，”
周雨不动声色地说，“还有你父母的委托公证书。”
“…啥破规矩，我不去了。”荆璜翻了个白眼说。
周雨本也没打算带他去。他不像罗彬瀚那样三天两头往海外跑，高中时办的英岛旅行签证肯定过了有效期，重新申请的话至少也要半个月。这段时间送走荆璜是绰绰有余。如果现在就回梨海市准备资料，最快月底前就能出发。李理失踪已有时日，无法保证校方会一直保存着她的资料。
这种事显然是宜早不宜迟，他却仍然介怀于李规的态度。他把李规提供的资料逐一扫过，无非是录取通知书和学籍手册一类的公式文件，没多少有用的信息，但看起来不像作伪。何况这些文件要求证并不很难，最多不过是害他白跑一趟。而李规为周雨准备的情况说明信也相当周全，内容详细周全，附有手写签名和身份证明文件，是非常正式的材料。如果这是个玩笑，那只能说明李规工作量太少，闲得过头了。
他还没有拿定主意，荆璜却掏出手机，往上面输入文字。周雨往他屏幕上一扫，发现他正在搜索馥水市的地图。
“你想在市里走走？”他对荆璜问道。眼下他没有心情观光，但如果荆璜游兴很浓，他也并不介意多等一夜再走，或许还能从李规给的资料里找到点什么。
荆璜埋头看了一会儿地图，似乎没有找到满意的结果，于是皱眉说：“这地图太不详细了。”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“刚才那人的祖宅。”
周雨一时无语。这实在没什么难查的，无论李家作风如何低调，以其雄厚的财力都不可能完全隐藏在公众面前。
“秋秀山道17号。”他干脆直接告诉荆璜，“那里是李规的住址，但你进不去。”
这些事周雨早在几天前就调查清楚，连一个小时都用不着。他还知道秋秀山道两面临海，别墅区入口有保安严格把守，更不必提李规私人的安保措施。私闯民宅绝不可取，而李规既然约他在公司见面，想必也没有意愿请他去自己家中观光。
然而荆璜却把头摇个不停。“那地方我看过，位置不对。”他满脸不高兴地说，“那种小土包肯定不行，最好是水多的，有没有这种地方？”
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周雨的警觉。如果单是找李规的住址也就罢了，但嫌弃风景绝丽的豪华别墅位置不好，不得不让周雨怀疑他的居心。如果对方准备在山头放火，那周雨只能立刻打电话把罗彬瀚叫来。
“你打算干什么？”他问道。
荆璜不耐烦地用右手滑动屏幕，左手又开始在虚空中划拉起来：“我找那个。”
“哪个？”
“就是桑树林子，”荆璜继续意味不明地划拉着左手，“没桑树柳树也行，没柳树槐树也行，没槐树……算了，没槐树拉倒。”
周雨对馥水市不熟，但既然是一个相当繁荣的现代都市，就不太可能会像山村那样漫山遍野地种植林木，像桑蚕之类的农业更和寸土寸金的馥水市毫不匹配。如果说小规模的桑树林，想必只有城郊才找得到。
虽然想到了这件事，他却没有直接告诉荆璜，而是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找那种地方？”
“我想知道刚才那男的家里在搞什么鬼。”荆璜漫不经心地说，“挂祭画，奏祭曲，胆儿够肥啊。我倒瞅瞅到底是个啥玩意儿。”
“你是指那个屏风。”
“废话，他把那么大一张画搁我脸上！”
周雨疑惑地看着对方。那张画在周雨看来并不奇怪，只是普通的宴游图而已。
注意到他的表情，荆璜却突然迟疑起来。他烦躁地挠了两下脑袋说：“算了，这倒霉玩意儿，你少去招惹比较好。”
“……你说到这种份上，觉得我会装作没听见吗？”
周雨突然有了种熟悉的感觉，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米根竹，身边坐着张沐牧或者陈伟，言语便不假思索地从口中跳出来。他立刻低下头，借着收拾文件和买单的时机掩饰窘迫。
服务员很快来到他身边。周雨看了一眼账单，伸手进衣袋里取钱包。他已习惯了移动支付，但馥水市这边似乎更喜欢用零钱，因此也只好入乡随俗。可当他在衣袋内抓住钱包时，手指同时又触到另一个冰冷小巧的硬物。
周雨愣了一下。这件外套是刚从干洗店拿回来的，他还没往衣袋里放过钱包和手机以外的动词。
怀着疑惑，他把那个硬物从衣袋里取出来。那是枚一元硬币，周雨把它翻转过来，发现两边都是正面。这是一枚他从未经手过的错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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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他检查文件时荆璜也坐在旁边，先是闻了闻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，随后满脸嫌弃地把杯子推开，指着纸上的某个图案问道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那是一份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。顶端蓝底白字的图标写着“Mg”两个字母，旗下则是一个旗状徽章，上端排着头戴王冠的雄狮，下部则是一本摊开的书籍。
周雨看了一眼那两个图案。对于他而言那比欧洲国家的国旗还要熟悉。
“这是摩根大学联盟的标志。”他对荆璜解释说，“下面那个是格瑞特温帝国理工学院的校徽。”
荆璜皱了皱眉。周雨以为他的下一句会是“这啥破名字”之类的话，结果荆璜却问：“这个学会和学校在哪里？”
“英岛。”
荆璜没有继续问英岛在哪儿，让周雨知道他总算还有基本的地理常识。但紧接着荆璜就说：“走呀，去那里看看。”
“……那是国外。”
“国外怎么了？我会说英语啊。现在又不打仗，还不让去啊？”
虽然语言并不是问题的重点，周雨还是不由地对荆璜刮目相看。罗彬瀚的外语水平他一清二楚，而整个罗家大概也没有比罗彬瀚学历更高的人。不管荆璜是真的口语水平突出，还是天生自信过人，想必都会让罗彬瀚汗颜。
可惜的是，这个悬念他在短期内恐怕难以揭晓。“你有签证吗？”他直接地问道。答案当然是否定的，因为荆璜来他家时只提了一个塑料袋，里面装了几件换洗衣物。据说那就是他的全副家当，其中一件像样点的休闲衬衫还是罗彬瀚帮他买的。
荆璜把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臂弯处。那是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，但周雨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这么做，只好当成是他的个人习惯。他这样摆了一会儿，然后说：“出海关的签证是吧？没有就办一个呗。”
“你今年几岁？”周雨直接问道。
“……你问这个干嘛？”
“未成年人签证办理需要学生证，出生证明，”
周雨不动声色地说，“还有你父母的委托公证书。”
“…啥破规矩，我不去了。”荆璜翻了个白眼说。
周雨本也没打算带他去。他不像罗彬瀚那样三天两头往海外跑，高中时办的英岛旅行签证肯定过了有效期，重新申请的话至少也要半个月。这段时间送走荆璜是绰绰有余。如果现在就回梨海市准备资料，最快月底前就能出发。李理失踪已有时日，无法保证校方会一直保存着她的资料。
这种事显然是宜早不宜迟，他却仍然介怀于李规的态度。他把李规提供的资料逐一扫过，无非是录取通知书和学籍手册一类的公式文件，没多少有用的信息，但看起来不像作伪。何况这些文件要求证并不很难，最多不过是害他白跑一趟。而李规为周雨准备的情况说明信也相当周全，内容详细周全，附有手写签名和身份证明文件，是非常正式的材料。如果这是个玩笑，那只能说明李规工作量太少，闲得过头了。
他还没有拿定主意，荆璜却掏出手机，往上面输入文字。周雨往他屏幕上一扫，发现他正在搜索馥水市的地图。
“你想在市里走走？”他对荆璜问道。眼下他没有心情观光，但如果荆璜游兴很浓，他也并不介意多等一夜再走，或许还能从李规给的资料里找到点什么。
荆璜埋头看了一会儿地图，似乎没有找到满意的结果，于是皱眉说：“这地图太不详细了。”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“刚才那人的祖宅。”
周雨一时无语。这实在没什么难查的，无论李家作风如何低调，以其雄厚的财力都不可能完全隐藏在公众面前。
“秋秀山道17号。”他干脆直接告诉荆璜，“那里是李规的住址，但你进不去。”
这些事周雨早在几天前就调查清楚，连一个小时都用不着。他还知道秋秀山道两面临海，别墅区入口有保安严格把守，更不必提李规私人的安保措施。私闯民宅绝不可取，而李规既然约他在公司见面，想必也没有意愿请他去自己家中观光。
然而荆璜却把头摇个不停。“那地方我看过，位置不对。”他满脸不高兴地说，“那种小土包肯定不行，最好是水多的，有没有这种地方？”
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周雨的警觉。如果单是找李规的住址也就罢了，但嫌弃风景绝丽的豪华别墅位置不好，不得不让周雨怀疑他的居心。如果对方准备在山头放火，那周雨只能立刻打电话把罗彬瀚叫来。
“你打算干什么？”他问道。
荆璜不耐烦地用右手滑动屏幕，左手又开始在虚空中划拉起来：“我找那个。”
“哪个？”
“就是桑树林子，”荆璜继续意味不明地划拉着左手，“没桑树柳树也行，没柳树槐树也行，没槐树……算了，没槐树拉倒。”
周雨对馥水市不熟，但既然是一个相当繁荣的现代都市，就不太可能会像山村那样漫山遍野地种植林木，像桑蚕之类的农业更和寸土寸金的馥水市毫不匹配。如果说小规模的桑树林，想必只有城郊才找得到。
虽然想到了这件事，他却没有直接告诉荆璜，而是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找那种地方？”
“我想知道刚才那男的家里在搞什么鬼。”荆璜漫不经心地说，“挂祭画，奏祭曲，胆儿够肥啊。我倒瞅瞅到底是个啥玩意儿。”
“你是指那个屏风。”
“废话，他把那么大一张画搁我脸上！”
周雨疑惑地看着对方。那张画在周雨看来并不奇怪，只是普通的宴游图而已。
注意到他的表情，荆璜却突然迟疑起来。他烦躁地挠了两下脑袋说：“算了，这倒霉玩意儿，你少去招惹比较好。”
“……你说到这种份上，觉得我会装作没听见吗？”
周雨突然有了种熟悉的感觉，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米根竹，身边坐着张沐牧或者陈伟，言语便不假思索地从口中跳出来。他立刻低下头，借着收拾文件和买单的时机掩饰窘迫。
服务员很快来到他身边。周雨看了一眼账单，伸手进衣袋里取钱包。他已习惯了移动支付，但馥水市这边似乎更喜欢用零钱，因此也只好入乡随俗。可当他在衣袋内抓住钱包时，手指同时又触到另一个冰冷小巧的硬物。
周雨愣了一下。这件外套是刚从干洗店拿回来的，他还没往衣袋里放过钱包和手机以外的动词。
怀着疑惑，他把那个硬物从衣袋里取出来。那是枚一元硬币，周雨把它翻转过来，发现两边都是正面。这是一枚他从未经手过的错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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