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叙往事_刺客下江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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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叙往事

  “秋重景来晓春城了?难怪,我说怎么感觉有人在外监视。”

  沈客身体后仰,一双长腿搁在桌沿,江风清像块帕子一样身体朝下晾在他的小腿上,手脚凌空,荡来又荡去,自娱自乐玩得很开心。

  “监视你?”江月明正在帮应梦怜敲算盘,她手腕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,这是从张老爷送的红木箱子里翻出来的,江月明对它爱不释手,沉甸甸的重量戴在腕上,她敲算盘的手速不减,算钱算得乐在其中,她抽空回沈客的话,“你一个大火中走出的江北沈家郎,还有启天剑在手,表面上与暗影阁毫不相干,监视你作甚?”

  沈客耸肩表示不知,他忌惮地看向角落里的乌金,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们家的黑猫看上去有些眼熟,它挠人吗?”

  朗云何:“不挠。”

  褚非凡却跳起来说:“挠!”

  沈客:“……”

  原本随意的他突然僵住,不敢乱动了。

  宋全知赶着驴车姗姗来迟,车板上堆着干草,几声喑哑的嘶鸣后,干草堆耸动起来,满院的暗卫瞧见一个面带刺青的干瘦男人从里面跳出,略愣一阵后,其中一个问:“曲姑娘呢?”另一个答:“才出门,说去蓬莱居给世子买点心。”“噢。”

  然后该浇花的浇花,该除草的除草,好像经过先前那件大事,这间宅子中再冒出什么人都不稀奇。除了闭门不出的穆逍,他们谁都不在意。

  段沧海倒是被满院黑衣人震慑得不轻,一时以为宋全知要拿他换赏钱买酒喝,直到看见江横天端着果盘出现才放心。

  渐热的天气里,太阳落山慢,有茶有果,晓春城中,暗影阁的诸位首次齐聚一堂。

  江月明敲着桌子开口:“假老头儿,该说实话了吧。”

  宋全知还想狡辩,可他巡视一遭,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说话,他啧声怪哉道:“沈郎君,你就不好奇?”

  沈客在剥橘子,扔了一瓣到嘴里,问:“好奇什么?你的阁主身份?”

  宋全知胡子掉下来,惊讶地说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沈客本是不知道的,在暗影阁时,他虽然任务接得频繁,但阁主黑衣黑袍罩得严实,声音掐得诡异,谁知道底下藏的是个什么玩意儿。他唯一展现出来的特点便是抠门,沈客朝阁主借钱的时候,对方身后躺着金山银山,嘴上答应得爽快,手里的钱袋却捏得老紧。沈客沽酒时见过宋全知付钱,动作与阁主如出一辙,也是这般不情愿。加上段沧海与他同住,谁能得到他如此信任,沈客顺口一蒙,瞎猫遇上死耗子,真猜对了。

  男人嘛,都是好面子的。

  沈客眼睛望顶,口是心非道:“我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

  江月明鄙视地看他,把谈话拉回正题。

  “恩人呐。”宋全知身份被揭开,却没有改换对江月明的称呼,好像他生性便是油嘴滑舌,“问秋重景之前,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
  江月明依旧称呼他假老头儿:“你说。”

  “泰峰派的掌门是谁,你可知道?”

  江月明不假思索:“秋时雨。”

  “死啦,我问的是如今这位。”

  江月明想了片刻,不确定道:“秋重景?不对,他是长老……”

  她在脑海搜寻半天,只是模糊地感觉到有这号人物存在,他出现在江湖视野的次数太少,江月明从没留意过此人,有关他的事迹一概不知,终于,她放弃说:“不知道。”

  江月明答不出来,宋全知又问其他人:“你们谁知道。”

 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,众人纷纷摇头。

  宋全知说:“不知道才对,秋时雨死后,执掌门派的权力马上落到秋重景手里,所谓的新掌门不过是那位大长老手中的傀儡。秋重景对外的说法是,掌门突发重疾,委任他暂代职权,从那之后,掌门一病不起,江湖武林只认得秋重景。”

  江月明转着镯子问:“都这样了,秋重景为何不直接取而代之?”

  “因为他的名声坏了。”宋全知说,“秋时雨死后,外界突然传出流言,说秋重景是害死秋时雨的罪魁祸首,这样的消息一出,大家虽不知真假,但心中始终怀有芥蒂,秋重景好不容易聚起的人心散了,近在咫尺的掌门之位白白便宜了他人,不甘心,但无办法。”

  宋全知语气暗讽,江横天听完后,大手一拍桌,道:“我想起一些事。”

  身侧,边听边记账的应梦怜被他吓了一跳:“想起什么?”

  江横天说:“那日我接到任务……”

  泰峰派的主殿位于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,四周飞鸟盘旋,门内守卫异常森严,又依仗地势险要,几乎没有外人能自由进出。

  江横天攀上峰顶时已是深夜,按他原本的计划,他应趁巡卫弟子交接之时进入门派。可他卧在山石后望,只见入口处的石灯明亮,高山没有飞虫,四散的光团照出一圈模糊的水气,八名守山弟子分成两列靠在左右石柱上,他们抱臂站立,眼皮垂下。

  江横天以为他们闭目闻声,是在练功法,他不想打草惊蛇,于是藏在暗处静静等待时机。

 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,江横天没见着其他弟子,倒是听得几声轻微的鼾响。

  他心道: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“守卫森严”。

  弟子眼瞎,江横天一路摸进秋时雨的住所,屋外悬挂的金笼中有一只胖鸟,肚皮起伏,它在酣睡。

  江横天踏步无声,连翻窗都没有发出丝毫动静。

  秋时雨却睡得并不安稳,屋外一阵风呼便将他从床上惊醒。

  “不要杀我!”他将梦话喊出,直直坐挺起身躯。高山夜间微凉,可他额上、背上全是汗。

  这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,连做梦都在躲避追杀的武林盟主。他如此胆小怕事却能统率武林,谁能服他?

  这一醒,秋时雨与即将下手的江横天撞个正着。

  戴面具的江横天提着寒亮的刀与他对望,半晌,相顾无言。

  秋时雨的梦魇成真,他起声喊人,江横天任由他咆哮,因为四处无人。

  秋时雨抄起枕边的钢刺拳套,翻身下床与江横天对打,他功夫不差,招招朝对面的心口要害袭去,可惜对手更强,秋时雨回回落空,打不中人,于是便将目光投向其他物件,顷刻间床烂桌翻,动响巨大,结果令人心寒,没有护院援兵,更无人应答。

  秋时雨马上落入下风,他抵着致命的刀击,不停地问:“是不是他让你来的?”

  江横天不理,一记狠刀朝他脖颈砍去。

  秋时雨勉强抵住,他的手在抖,声音在颤,数次重复:“是不是秋重景让你来的!一定是秋重景,他给你多少钱,我出十倍,你替我杀了他。”

  做任务的暗影阁刺客不会掺杂其他情感,杀人时,他们的心肠早已被磨得冷硬如冰石,除了达到目的,其余事项一概不管。江横天甚至不回答秋时雨的问话,连句“不知”也懒得开口。

  又是一刀落下,秋时雨死了,江横天无情地甩干刀刃上的血,唯一的感想便是:这个任务好容易啊。

  闯山容易,泰峰派,不像传闻那般固若金汤;杀人容易,秋时雨,他是碧华峰上用父辈的声望与金银珠玉堆出的天下第一,不过如此。

  江横天道:“如今想来,守卫必然是被人支开了。”

  江月明:“秋重景?”

  “可能吧,毕竟秋时雨死前一直叫嚷。”江横天眼瞅宋全知,“真实情况还是要问他,谁要我杀人就是谁支开的,我又没见过雇主。”

  宋全知拍手称赞:“恩人真是冰雪聪明。”

  江月明疑惑:“这就更奇怪了,假如说泰峰派其他人抓刺客是为秋时雨报仇,秋重景图什么?掩人耳目?假老头儿,那些流言我从来没听说过,是如何被压下去的?”

  “自然是靠他培养的杀手,有次没处理干净,还留了一柄飞刀在现场,你们应该听说过。”

  何止听说过,前段时间还收缴了一波。

  江月明说:“你知道的可真多。”

  “不然我叫宋全知呢。秋重景和秋时雨人前关系还算不错,年龄虽然差得远了些,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,坏就坏在秋时雨养了一只鹦鹉,估计是他平日骂秋重景骂多了,被它学了去,第二日有客来访,听到了鹦鹉的粗鄙言语,于是不知真假把秋重景当成凶手传了出去。之后,秋重景最先找到的就是我,他当时心乱,不再乔装,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的身份。”

  宋全知叹道,“这也太巧了,他说我们做事不干净,我说可以帮他造势瞒天过海,他却叫我们帮他灭口,杀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,是可能!他疑心病太重,列出的名单里,有些甚至不是江湖人,我的提议被他驳回,暗影阁不做平民买卖,这事不了了之。做人呐,还是要有良心。”

  这句话从暗影阁阁主口中说出来,简直不能再奇怪。

  江月明道:“我看泰峰派的掌门多半不行了,秋重景想往上爬的心思不死,你说他生性多疑,大概是怕好不容易压下的事再度传扬出去,于是想抓住最后的知情人。阁主捞不着,便想找黑崖刀客,生怕秋时雨死前对他说了什么,就算取不了首级性命,也要问清楚他对此事的了解程度,有没有对人说起,还有多少人知道。我看他应该把名字里的‘景’换成谨慎的‘谨’,这人到底走了多少夜路才会做贼心虚到这般程度。”

  朗云何摇着折扇,悠哉游哉,淡淡一笑,接道:“或者说,这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毒刺,秋重景如师父所言,偏执、疯狂,只不过让他受刺激的不是秋时雨,而是他夭折的前途。报仇是幌子,秋重景把所有怨气撒在了暗影阁身上,撒在了师父身上。暗影阁在时是庇护,秋重景无处宣泄,如今覆灭,正是他下手的好时机,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又如何,要的就是至死方休。”

  褚非凡搓着手臂,觉得周围无端冒出一股寒气。

  江月明拧了一把朗云何:“你倒是了解他。”

  “所以我把大家聚在一起。”宋全知继续补充,“秋重景为人狠毒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挑拨离间,栽赃嫁祸,借刀杀人,倒打一耙……总之,你们会的他都会,手段肮脏龌龊,无关人士也能被牵连。我成天在医馆门口摆摊,保不齐第一个受连累。”他起身拍拍沈客,嘿嘿笑道,“我一个人怪害怕的,进了这间屋子,劳烦你陪我一程。”

  又拍拍段沧海:“你藏在我家,到时肯定躲不过。”

  众人听懂了,他前面一段话在骂人,把自己摘得干净,然后两边一起骂,后面一段在说:黄泉路上要多拉几个垫背。

  江月明支着下巴,真诚建议:“要不,我们先下手为强,一起把他做掉。”

  宋全知伸出大拇指说:“恩人果断,一个秋重景算什么,直接斩草除根,永绝后患。”

  话音刚落,他被团团围住。

  宋全知不安道:“你要弄死的该不会是我吧?”

  阁主毫无尊严地被曾经的手下丢出院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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