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再追踪_刺客下江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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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再追踪

  沈客指着自己问:“你们回家,我呢?我可没和你们住一起。”

  嘴上这么说着,脚步却不由自主跟随众人的方向走。

  沈客上次去医馆,朗云何不肯明确告诉他医馆中各位的身份,沈客凭借心中印象猜到七八分,当时颇感震撼:他们竟是一家人?

  现在看到满地血腥,终于确信了心中的想法:嗯,果然。

  如今,江月明被掳,沈客面对一众债主,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他揽住褚非凡的肩膀,问:“学徒兄,我看你身手不错,你又是哪位?我欠……我们认识吗?”

  这些年,三步罗刹撒出去的欠条能堆成小山一样高,借钱对象从鸽子到刺客,连阁主和做面具的段沧海都没放过,其中大部分债务已经还清,剩余一成是暗影阁被灭后漏下的。

  褚非凡拨开沈客的手臂,默默和他拉开距离,他后知后觉害怕极了。

  褚非凡想:我刚刚是不是威胁他了?我说了什么?割蛋?割谁的?

  他开始发抖,他看向一旁的江风清,孩子没有受伤,只是受了惊吓,一直在哭。

  褚非凡也想哭,可他是个大男人,哭出来好丢脸。

  很快,他们到了江宅。

  曲欢儿瘫坐在一群倒下的尸体中间,她的枪不在身边,而是插在其中一人的肩胛上,那人衣裳破了很大一个窟窿,刺中的部位血肉已经被搅烂了。他旁边半躺着的尸体死状更凄惨,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,血从顶部的头皮下流,滑过翻起的眼白,没入衣领,最后浸透了身下的石砖。

  重伤的暗卫抬着昏迷的兄弟靠在院墙上,有人想去将曲欢儿从地上拉起,曲欢儿不为所动,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尸体,刚才那位男子杀人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
  他像地狱走出的恶鬼,眼神中仿佛燃烧了漆黑阴郁的火,看人如看死物,森然的语气能让人坠入极寒的深渊,他问:“她在哪里。”

  杀手说:“你不是黑崖刀客。”

  “我是。”

  “想要人?呵,让你们江馆主来要。”

  恶鬼抢过她的枪,他刺穿了敌人的血肉,搅棍一样挑断了他们的经脉,血溅到衣上,脸上,那些嚣张的、反抗的、废话的、闭口不答的都被杀了。

  曲欢儿最初想让他帮忙的希望在血泊中破灭。她要留活口审问世子下落,然而刚一开口阻拦,枪头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咽喉。

  “我让你说话了么。”

  曲欢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,不敢再言语。

  她觉得此人早已丧失了理智。眼前,一个个活人变成尸体倒下,直到终于有人指出方向:“北,北边。”

  褚非凡无法直视这番惨不忍睹的景象,好在江风清已经在应梦怜怀里哭累睡着了,沈客拧着眉头,指着前面一滩打翻的雪芋牛乳桂花羹,道:“可惜了,这是他买回来的东西?那这些人……”

  可以肯定,是朗云何杀的。

  江横天走到曲欢儿面前,问:“姑娘,长话短说,我女儿和穆逍被带去了哪里。”

  曲欢儿怔怔抬头,说:“北边……对了,我得去北边,世子还在等我。”

  她想站起来,但她的腿使不上劲,右边的胳膊在交战时被甲子拧脱臼,此刻连枪都拿不起。

  “不要动。”应梦怜制止她,到处都是暗卫的伤员,地上杀手的尸体难以搬运,血腥味散开了,天亮之前必须把他们处理掉,不能留下痕迹。白骨三娘常制的毒药有化肉留骨之效,只要再加一味药便能连骨头一起化去。

  药园受损很小,里面招展的云烟愁已经成熟,它的籽包是化骨毒炼制成功的关键,应梦怜转头对江横天说:“夫君,你们去救人,我留下处理庭院。”

  曲欢儿听了慌忙说道:“你们?不行,他们人多,你们才几个,我的援兵马上到了……”

  曲欢儿声音减弱,她惊愕地目送剩下几人施展轻功远去,她看向将幼子送入房间后走出的应梦怜,低喃道:“你们,究竟是什么人。”

  寻常百姓面对惨死的尸体不会是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,方才杀人的男子出招狠辣,绝对不是普通练家子。

  应梦怜并不回答她的问题,说:“姑娘,你若还有力气,来帮我做些事吧。还有,你们人多,路子广,能找出幕后主使最好。”

  今天出现的杀手一共两批,应梦怜看着满院暗卫,若她的推理正确,这两批人的目标交错,闹了一个天大的乌龙。

  此事关乎端王世子安危,就算应梦怜不说,曲欢儿一定会追查到底。此前抓到的两个杀手仍在看押审讯中,曲欢儿摇晃着站起身,她捡起地上遗落的飞刀交到尚有余力的暗卫手中,说道:“去找阿贺,让他尽快撬开那二人的嘴。另外……”

  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“传信皇城,暗卫摆平不行,告诉镇国将军。啊!”

  应梦怜心中一惊,一不小心把曲欢儿的胳膊接歪了,对方疼得逼出了眼泪。

  “抱歉抱歉,实在对不住。”应梦怜重新调整骨位,异常后悔刚才说过的话。她居然忽略了穆逍的身份,他可是世子!这样一封信传到皇城,万一对方心生疑窦,继续追查……

  哦豁,完蛋。

  端王和镇国将军亲口认证暗影刺客还活着,她家的日子还怎么过呀!

  应梦怜又走神了。

  “啊!”

  曲欢儿的伤口被沾药酒的棉布擦得生疼,她觉得眼前这位女大夫下手好狠。

  晓春城南多村镇,城北人烟略稀,往北二里有处未迁干净的坟岗。那块地位于半山,百年前的人不爱在坟前竖碑,每年清明都是凭着记忆去祭拜,久而久之,坟包多了,识得墓主的老人少了。

  癸酉、壬申把江月明和穆逍扔在半山的石洞中,洞外不远即是坟岗,杂草长得如树高,土堆上有野狗狂吠,有野猫啼哭。

  很久之后,野狗约莫是打了一架,吵得地下的枯骨不得安宁,它们从坟头上撕咬到坟头下。

  一只黑猫跃上坟包,它舔着利爪,晶亮的眼看见一群黑衣人奔至此处,为首男子一脚踹开拦路野狗,黑猫跳下坟头,钻入毫无章法的杂草丛中。

  甲子朝黑黢的天幕下望,他们垫后的兄弟迟迟没有跟上,也不知飞刀收回了没有。

  甲子的衣袖被曲欢儿的枪尖划烂,外面一层布料碎了,没有伤及骨肉。他随意扯下袖子扔在外面,抬腿迈入洞中。

  癸酉他们在洞中点了火把,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后出来迎接:“老大。”

  甲子点了点头,问:“人呢。”

  癸酉指着山洞深处,说:“那里。”

  一男一女闭眼倒在地上,少年被绳子捆紧了,随意丢在土石中间,脸几乎与地面相贴,女子独特,朝天躺着,甚至自带一床棉被。

  “舍不得女人睡地。”甲子冷笑道,“你们还挺会怜香惜玉,怎么,看上了?”

  癸酉连忙解释:“不是,那床被子外面被人绑了绳结,系了死扣,一时半会儿解不开,只能一起扛过来。”

  “解不开不会扯?你的刀呢?”

  癸酉幡然醒悟:“我没想那么多。”

  “没脑子的蠢货。”

  甲子用鼻子哼气,他没着急把死扣解开,只当裹棉被的人蠢,竟替他们省了麻绳。

  甲子接过火把后靠近了看地上女子的样貌,他拿自己的大手在江月明面前比划:“长得还挺标致,病怏怏一个弱西施,脸还没我巴掌大,她能是照夜胡娘?”

  壬申说:“老大,听说用药改变瞳色是有时限的,照夜胡娘的眼睛是异色,不如撑开她的眼皮看看。”

  旁人起哄道:“老大,看看!我们还没见过异瞳的女子,顺便替兄弟们摸摸,这位美人的皮肤细不细,嫩不嫩。”

  “哈哈哈,你也不怕她醒来后剁你的手。”

  “病成这样,恐怕连路都走不动,还需要哥哥扶呢。”

  穆逍被一阵哄笑声吵醒,他被击打的部位疼痛,好不容易睁开眼,他看到甲子的手已经伸到半空,马上就要触碰到江月明的脸。

  穆逍喝道:“住手,不许碰她。”

  甲子的动作停住,侧过脸不屑地嗤笑穆逍:“你现在自身难保,还想着当英雄?”

  他一招手,身后,一个粗壮的男子上前将穆逍抬起,穆逍被丢得更远。

  甲子:“你是她什么人?我偏要碰,你能拿我怎样。”

  他的手迅速伸向江月明的脸颊,即将触碰的刹那,一道黑影闪过,甲子的手背嵌进几道深深的血痕。

  乌金的嘴咧开,尖牙露出,发出威胁的低吼。

  “死猫。”甲子愤怒地朝猫抓去,乌金轻巧跃起,它落在江月明腰侧的地面,利爪用力一划,绑在被子上的绸缎绳结解开了。

  江月明睫毛微颤。

  江月明把手从被里抽出来,难受地扶住额头:“好吵,朗云何,我的雪芋呢,要放凉的,多加蜜糖。嗯……把阿清叫来,我们一起吃。”

  她好像在呓语,谁也听不清她后面在说什么。

  江月明突然坐起来。

  她一动,连原本面色张狂的甲子都赶紧站起来后退,几十个大男人纷纷做出警惕姿态。

  “碗,大阿清,我的刀……”

  江月明双目微睁,棕黑眼睛好似蒙了一层水雾,她扫视一圈,偏头疑惑道:“我是谁?我在哪儿?”

  不是异瞳,这人还在生病。甲子心存侥幸,略微松了一口气,说:“这女人烧糊涂了,快,拿绳子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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